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全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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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莉/因為反抗,所以存在
從烏波邊境關口梅迪卡(Medyka)搭巴士進入波蘭的烏克蘭難民。(攝影/楊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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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本文為《烏克蘭的不可能戰爭:反抗,所以存在》總編輯序。)

不過半年前,對全世界而言,俄烏戰爭還是一場「不可能戰爭」,不可能發生,也無法設想。

1991年蘇聯解體,東西對峙的冷戰正式結束,經貿的全球化讓各國互動更為綿密,也墊高了軍事衝突的政經成本。沒有人敢想像,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竟揮兵侵略烏克蘭,無視國際法的規範與歐美的制裁,在歐洲後院打起二戰後最慘烈的戰爭。

對烏克蘭而言,這同樣是一場螳臂擋車的不可能戰爭。從人口、土地面積、經濟規模、軍力、國際影響力來看,天平完全向俄羅斯傾斜,烏克蘭力抗惡鄰的成功機會十分渺茫。

但戰役從一星期、一個月、三個月,到如今挺進第五個月,烏克蘭人沒有順服,他們持續反抗。叫人震驚又尊敬的反抗意志,是否能逆轉戰局,在這本書出版前還沒有答案。但烏克蘭的反抗決心,已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扭轉了地緣政治的格局。

首先,掌握戰爭敘事者,不再是軍力強大的那一方。

克里姆林宮反覆對外宣傳,這是一場面對北約和美國威脅、掃蕩烏克蘭新納粹主義的正義之戰。儘管普丁荒誕誇言烏克蘭人期待著俄羅斯的解放,但是,烏克蘭上從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行政部門、軍隊,下到民間組織、作家新聞記者脫口秀演員、老婦或小孩,無論在避難的防空洞裡或在戰火的後方,都努力用自己的方式,用各種語言與影像,透過Twitter、Instagram、TikTok向世界傳遞自己的故事與信念,抵抗敵人的炮彈與宣傳戰。

《烏克蘭的不可能戰爭:反抗,所以存在》, 劉致昕、楊子磊、《報導者》團隊著,春山出版
《烏克蘭的不可能戰爭:反抗,所以存在》, 劉致昕、楊子磊、《報導者》團隊著,春山出版
持續述說自己的故事

持續說自己的故事有多重要?

在這之前,烏克蘭對世人而言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國度,是俄羅斯旁邊的那個前蘇聯國家。2013年底開始的廣場革命
2013年11月底,烏克蘭親俄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宣布擱置與歐盟簽署協議,大批烏克蘭民眾上街抗議,引爆為期逾3個月的廣場革命,以超過100名示威者死亡及亞努科維奇逃亡告終。
以及2014年克里米亞被俄羅斯併吞,曾讓世界稍稍關注它,但世界對它的認識仍粗淺,印象多半停留在這個國家長期的政治紛擾,以及親俄派與親歐派的拔河與認同糾葛。烏克蘭的困擾,在他國看來,是不需國際社會置喙的「家務事」。

自己的國家被忽視、被拒絕、被消音,這是台灣人熟悉不過的國際現實,但烏克蘭人卻倔強地否定這個宿命。

他們沒有退怯,沒有示弱,他們不分晝夜地全力訴說,傳遞出讓人震耳欲聾的抵抗意志。

長年來面對俄羅斯的覬覦、騷擾、侵略,烏克蘭人知道敵人的善意是不可期待的,「脫俄入歐」成為他們的主流民意,建立一個尊重多元的自由民主社會是他們選擇的出路。

他們先是自立自強、自我定位,即便是一道「羅宋湯」,都要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申請瀕危的文化遺產,2022年7月,「烏克蘭羅宋湯」正式被聯合國認證

緊接著,他們告訴世界,烏克蘭人不是為自己而戰,同時也為自由世界而戰。他們正在抵禦著以血統族裔/民族/宗教為名的擴張,他們在抵制違反《聯合國憲章》與破壞世界和平的侵略。他們要求世人不要撇過頭去,不要再虛偽地放棄理想,防線一旦破裂,和平絕不可能到來。

我想起約翰.甘迺迪(John F. Kennedy)在1963年於柏林圍牆說的那句「我是柏林人」(Ich bin ein Berliner)。他批評,柏林圍牆代表是共產主義失敗的證明,是對歷史、對人性的冒犯,他說,自由有很多的困難,民主並不完美,但我們從不會把人民用牆圍起來。所有的自由人,不論何在,都是柏林人,都與柏林人同在。

如今,我們仍可感受到冷戰的痕跡,不僅民主國家與極權國家的對峙依舊,甚至,周圍的國家/人民選擇擁抱自由民主、走自己的道路,也會被極權國家視為是一種「生存威脅」。

這場戰爭不只是一場新的戰爭,它也是過往歷史的回聲。20世紀的問題始終沒有被徹底解決。極權國家雖換上權貴資本主義與全球化的外衣,但它們的體制內核並未改變,它們對自身地位與勢力範圍從未感到安全,外界以綏靖心態期待它們和平崛起,似乎也是囈語。

當然,我們不會天真以為歐美大國沒有自己的盤算,但極權國家恣意發動戰爭、橫阻他國人民的自由意志展現,亦不該被國際社會允許。

冷戰時,自由世界的人喊出「我們都是柏林人」,後冷戰的此刻,不論住在何方,熱愛自由的人也同樣會感受到「我們都是烏克蘭人」。

反抗讓自身的存在清楚被看見

烏克蘭人改變了自己的「無足輕重」,讓原本不在世界重要參考座標裡的自己,成為耀眼與重要的存在。烏克蘭的抵抗,是否能讓世界思考,在「維持尊嚴與主權」和「祈/乞求和平」的中間,還有沒有共存的空間?

因為反抗,所以存在。這是烏克蘭教會世界和台灣的事。

在國際權力場,台灣近年也從邊緣轉為話題焦點,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8月2日來台,19個小時的訪台旋風,讓台灣再度成為全世界焦點。即便兩國有許多不同,台灣經濟實力是烏克蘭的4倍,高階晶片生產佔世界產量7成,但我們同樣面對一個極權、反普世價值、亟思擴張領土的惡鄰。在中美對弈升高、中國軍事武嚇頻頻的情況下,綏靖政策已無法讓台灣永保安康。

面對中國以經圍政的全面報復、認知作戰與駭客攻擊、入侵台灣海空域的實彈軍演、外交上的持續封鎖⋯⋯從現在的角度來看,仍是給台灣政府、社會到個人一個正視危機的演練。正值飛彈危機的當下,回望《報導者》投入大量人力在烏克蘭的報導,試著了解在戰爭下烏克蘭人的抉擇、歐洲國家在各方利益權衡下的政策轉變,看似遙遠國度面臨的課題,如今變得更切身。

有朋友問我,長達5個月的持續報導,有必要嗎?我想,答案是無庸置疑的。

猶記得不久前,團隊才在香港反送中運動的報導上,進行長時間的關注與採訪,那次的鍛鍊,給了我們一些在動員上、在採訪裝備上、記者心理衝擊上的學習。烏克蘭的系列報導對我們而言,在語言、地理、文化上更為陌生和遙遠,報導的挑戰又再升級。

對烏克蘭的報導並不僅是填補國際媒體報導中的那個好奇以及空白,也不只是同理遙遠他者的苦難。除了國際新聞的練兵,避免停留在外國視角、轉譯外國媒體的尷尬之外,我們更清楚地意識到,台海關係變化的新序曲已展開,只有清醒警醒地看待烏克蘭的經驗值,才有可能避免台灣的「烏克蘭時刻」的來臨。

此書的完成,除了第一線記者們的努力,也謝謝曾在過程中提供研究、約訪、人脈等後勤支援的內外部夥伴。希望這本書能幫助讀者瞭解極權國家的思考邏輯、理解現代戰爭的演變;也盼望我們能生出勇氣、能力、智慧、靭性,迎面回應此世紀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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