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書摘

好媳婦這個角色,我不演了!《控告婚姻》找回最真的自己
一對韓國新婚夫婦在捷克布拉格查理大橋上拍攝婚紗照。近年,韓國出現不少反思婚姻、世代、家族關係裡性別平權的書籍,希望女性在婚姻裡不再需要扮演妻子或媳婦,能全然以自己的姿態存在。(攝影/AFP/Michal Ciz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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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書摘】

本文為《控告婚姻:妻子的起訴書》部分章節書摘,經時報出版授權刊登,文章標題、內文小標經《報導者》編輯改編。

因為愛、因為渴望與某人長相廝守而踏入婚姻,怎料,這卻是痛苦的開端。在看似安全平穩的婚姻生活中,女性為何總是感到窒息?

男性結婚後,日子沒什麼改變;女性結婚後,日子天翻地覆。逢年過節,女性總被期待要扮演好媳婦的角色,萬事以夫家為重,無論是想回娘家吃年夜飯,或是決定不生孩子,第一個出聲反對的經常是自己的父母,因為「這樣對親家太抱歉了!」許多女性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就連自己的父母,都把身為媳婦、妻子的身分看得比女兒還重要。

作者四月天(사월날씨)是韓國延世大學心理學碩士,以自身的婚姻經歷,寫出當代所有女性從未婚到已婚,在婚姻制度與本質上面臨的各種問題。藉由書寫,她梳理出自己與公婆、與丈夫,甚至是社會之於女性的婚姻省思,希望能讓所有女性明白,我們都能夠超越妻子、母親或媳婦的角色,只以自己的姿態存在,不再從屬於誰,而是以一個獨立個體,更自由地活、更自由地愛。

我只是「為婆家生孩子的人」?

當我說,根據我和老公的協議,這次過節不是回婆家,而是輪到回娘家時,媽媽的回答是:「哎喲,算了啦。」意思是要我像平常一樣先回婆家。在過節當天,比婆家先看到我的臉,會讓媽媽渾身不自在,這是從「生下女兒的罪人」意識延伸而來。在已經習慣傾斜的世界中試圖尋找平衡,媽媽對這樣的嘗試感到生疏,也因生疏而不自在。

改成過節時輪流拜訪兩家的規則,是為了打造平等的夫妻關係的努力,也是我們夫妻對父權制的抵抗,它超越了過節當天早上和哪個家族一起過的實際效果,是一種追求性別平等的象徵性行動。

但是,對於不遵循傳統觀念感到很不自在的爸媽,卻認為這是標新立異的女兒的自私想法。上次先拜訪婆家,這次就先拜訪娘家的作法,就連我父母也不樂見其成,只被視為像小孩子般,要求非得用刀子把所有東西分成一半。

聽到我不考慮生小孩,爸爸嘆口氣:「那怎麼辦?這樣對親家太抱歉了。」把我視為「替婆家生孩子的人」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爸爸。假如我哥說不生小孩,爸爸會說這樣對媳婦的父母是天大的不孝,無顏見他們,在他們面前抬不起頭嗎?認為我的小孩隸屬於婆家的爸爸,真的把我的孩子和哥哥的孩子放在相同的天秤上嗎?關於女兒和兒子、女兒和女婿、女兒生的孫子與兒子生的孫子,帶有歧視的視角也在娘家根深蒂固。

父母一生順從體制,壓迫女兒符合父權制的框架也很理所當然。偶爾會聽到一些指責父母雙重標準的例子,像是明明自己對媳婦有差別待遇,但當女兒在婆家受到差別待遇時,就會怒不可遏。我反而還比較羨慕這種自私自利的父母的雙重標準,我那從頭到尾都遵循父權制的父母,就連自家女兒都非得把她關進媳婦的角色中。見到我時,他們會把身為媳婦、妻子的身分看得比女兒重要。在父權制框架中,女兒就連在父母面前都很難被視為完整的個體,得到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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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媳婦、控告婚姻、自己
韓國不同世代對於婚姻、家庭、家族的看法,逐漸有所落差。圖為2016年一對夫婦在首爾的可樂舞廳(Colatec)跳舞,這類舞廳本是青少年流連之處,近年則成為中老年人的跳與和社交場所。(攝影/AFP/Ed Jones)
男性不停在輩分排行擠下女性,成為家族真正的主人

就算不想在過節的現場看到明目張膽的女性壓迫行為,又無法丟下承擔所有勞動的媽媽獨自脫身,只能乖乖守在位置上參與勞動的人,就是身為女兒的我。可是直到結婚後我才深切體會,這個家的真正主人,是當廚房忙碌奔波時,毫無罪惡感地躺在房間或晃來晃去,最後在備好的祭祀桌前行禮斟酒的兒子,也就是我哥。

哥哥婚後依然是我父母的兒子,這點依舊沒變,我卻成了公婆的媳婦。由於我是「和心愛的人組成家庭的女性」,我在原生家族的排行就被擠下去了。我的排行還可以被排到多後面呢?聽說舉辦父母的告別式時,假如沒有哥哥或弟弟,我老公就會變成喪主。要是沒有我,女婿就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卻只因為他是男人就把我排除在外,成為我父母的喪主。身為被兒子擠下的女兒、被女婿擠下的女兒、被所有男性擠下的女性,我在家中究竟具有什麼權利?

提到過節的行程、結婚的金錢支援和遺產分配時,女兒的存在都不會被擺在前面,但是提到奉養父母、照顧勞動、情緒勞動時,卻是第一個被唱名的。說到權利時被擠到後面的女兒,說到義務時卻被視為優先順位。媽媽不會向兒子訴苦,只會向女兒宣洩情緒,並說:「除了妳,我還能上哪去講這些話?」相較於父母住院後,很少到醫院探病的兒子,女兒會受到更苛刻的評價。為了照護患者,擁有妻子、女兒、媳婦、妹妹等名字的女性坐滿了病房,也成為習以為常的風景。

說起強調女兒應做到的道理或被交付的課題等,就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既視感。因為我是婆家的媳婦,所以必須張羅家族活動,但我在娘家又是女兒,所以又要在旁協助活動。記住日期、訂好見面的行程、準備禮物,被看作是女兒和媳婦的工作,而不是兒子和女婿的工作。女性既是這個家的女兒,又是那個家的媳婦,因此被賦予了雙重勞動,這是為了填補男性抽身所留下的位置。擁有很少的權利卻充滿義務的女性地位,無論是媳婦、女兒或妻子,本質都沒有改變。

婚後的我對父母來說,成了順位在後的子女。那麼當我去了過節時理當必須先去拜訪的婆家後,又成了何種存在?無論到哪裡,我都不是第一順位。

明明是我的事,卻要得到老公允許

原本我和老公計畫一起留學,後來喊卡。當我說自己在考慮總有一天要再去留學、但老公想在這裡創業時,第一次收到「那妳沒辦法去留學了耶」的反應。我在對話中迷失了方向,當老公有想在韓國做的事時,我就會陷入無法去留學的處境,其中存在著我的居住地不能和老公分開、老公的計畫優先於我的計畫的前提。

認為女性就該隨著丈夫的學業或工作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認為女性的職業隨時都能改變、也能輕易中斷的想法;就算無依無靠,也必須把人生基地移到陌生之地,在那裡經營新生活與關係的包袱,主要都加諸在女性身上。

婚後,和熟人聊天時,老公開始有了很大的存在感。當我說起關於前途的事,他們卻很好奇我老公的意見。提起老公的計畫時,他們也很理所當然地把我的未來放在裡頭,我和老公暫時分隔兩地,或老公跟隨我的選擇的選項並不存在。也因此,偶爾遇見把我的職涯和老公獨立分開來看的貴人時,我就會高興得想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把老公視為同伴來尊重,彼此協議並做出決定,以及妻子不需要無條件追隨丈夫,這完全是兩碼子事,試圖指責我的人卻刻意將兩者混為一談。他們主張,我和老公分開行動、考慮選擇自己的路,這是無視老公的存在或令他變得不幸。我只不過是希望就像世界獨立看待老公的職涯,我的職涯也能得到同等尊重,我的欲望卻只被視為貪心。

在苦惱要不要生孩子時,大家問我為什麼這樣想,不擔心老了怎麼辦、不怕孤單嗎?不覺得錯過成長與喜悅很可惜嗎?聽到我的所有回答後,他們依然不減狐疑的神色,最後像是終於按捺不住地問:「那妳老公怎麼說?」當我說我和老公已經充分溝通也達成共識,剛才我說的話多半是我們的結論時,大家才稍微緩和,但依然鍥而不捨地追問,直到最後聽到我說老公「反而」比我更堅定,這場對話才能真正畫下句點。就好像不生孩子這件事,老公的意見比我更重要,老公有決定權,必須有老公的允許整件事才說得過去。「不是雙方達成共識,而是老公允許」的語感,用一種極為巧妙的方式傳達出來。

聽到我說考慮把頭髮染成紅色,父母開玩笑地說很擔心我,這時旁邊有人開口:「老公都說沒關係了,父母還能說什麼?」婚後,老公好像公然成為我的主人。能決定我的髮色的人不是父母,也不是老公,而是我自己!社會究竟何時才能對這點達成共識?

《控告婚姻:妻子的起訴書》,四月天(사월날씨)著, 簡郁璇譯,時報出版
《控告婚姻:妻子的起訴書》,四月天(사월날씨)著, 簡郁璇譯,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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