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變貌──台灣霧林帶在氣候變遷下的考驗

茶農與學者的因應行動

在雲霧中尋找未來──氣候暖化下,阿里山高山茶的存續問題
阿里山高山茶區位於終年雲霧繚繞的中海拔,與台灣霧林帶高度重疊。圖為海拔約1,200公尺的隙頂茶園景觀。(攝影/林彥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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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暖化正一點一滴改變人們生存的世界。一般人習而不察的日常生活之外,栽種於雲霧帶的台灣高山茶,是遭受衝擊最劇烈的代表性作物,從收成銳減、採收時序混亂、口感與風味改變⋯⋯,過往為人稱道的阿里山高山茶產業與文化,正悄悄地發生改變。

《報導者》沿著阿里山公路,深入遠離觀光路線的太和村,實際記錄在地茶園經營者第一線面臨的挑戰以及因應衝擊的方式;同時間,也有一批學術研究者,以阿里山為基地,用科學的方法嘗試測量霧的變化對於茶產業的影響。

在阿里山此一特定地理位置的交會中,茶農與學者具體而微地展現氣候環境所引動的地方經驗與知識探求,為即將來臨的更大變化做好準備。

春茶產季剛結束不久,6月剛過夏至的這一天,位在海拔1,000多公尺高、隔著阿里山溪與鄒族聖山塔山對望的太和村,又傳來採茶工熟練穿梭在成排茶樹間的簌簌聲,伴隨著越南語的閒聊與笑談,以綁在指間的刀片快速將茶樹新葉摘下。

「現在大部分採茶工手上都要帶刀片,否則久了起水泡。我們4月春茶採完休息半個多月後,現在正在採新長出來的『二水茶
一般而言,台灣茶一年可採收5次,春茶俗稱「頭水茶」,接著第一次採收的夏茶即稱為「二水茶」。
』(二季茶),沒有要採乾淨,會留一些比較小、淡綠色的新芽不採,等長起來後修剪,下一季茶才會長得漂亮,」斗笠纏緊頭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領班,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把茶葉從樹上摘採下來,往後拋進背後竹簍。在26位來自嘉義溪口一帶的採茶班中,她是少數能用流暢華語溝通的成員,其他大多是嫁來台灣的女性越南新住民或為賺取外快的男性越南移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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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變遷、暖化、阿里山、高山茶、採茶、越南
阿里山的茶園幾乎全以手採,需仰賴大量人力,近年來由於本地勞動力不足,採茶工作多由越南外配或移工擔任。(攝影/林彥廷)

從早上到下午,大約每隔一個小時,採茶工們來到茶園旁老厝前的院埕,輪流把採得滿滿滿的竹簍放到計重秤上,由領班逐一記下每人採收的重量;待一天的採茶工作結束時,手腳勤快者平均可現領4,000元以上。

在排隊秤重的隊伍末端,一輛未熄火的小貨卡待命著。當採茶工將竹簍裡剛採完的鮮葉集中到更大的容器,來自鄰近製茶廠的師傅,便迅速將一籃籃製茶最初始的原料──茶菁──搬上車,沿著狹小的產業道路,下到169縣道,搶在離開樹頭的葉片還保有新鮮的氣息之前,疾駛回製茶廠。

嫁來太和20多年,她去年看到最嚴重旱象、茶產量驟減近半

然而,茶園裡交織著笑語與活力的勞動身影中,卻有些不尋常的景象:緊挨著的成排茶樹間,有幾塊陷落處,葉片明顯少了許多,還能看見結實累累的綠色果實垂掛在茶園邊緣的幾株茶樹上頭。「去年(2021)沒有雨、沒有水,(天候)太乾,茶樹死掉很多,種不起來,就要把它砍掉。今年雨比較多,和去年比真的差很多,」擁有這片茶園的婦女,指著幾塊茶園中間的空缺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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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廠經營者楊麗芳嫁來太和村20多年,實際感受包括收成銳減、採收時序混亂等氣候變遷造成茶園的衝擊。(攝影/林彥廷)

「我嫁來太和20多年,從沒遇過這麼嚴重的情況。」隨著載送茶菁的小貨卡,我們來到鄰近頗具規模的製茶廠,經營者楊麗芳談到茶園近年在氣候變遷下經歷的衝擊:

「去年過度乾旱,春茶採收量幾乎低於一半。加上夏季強降雨,或雨下太久,曾經連續80幾天都有午後雷陣雨,茶園排水狀況不好的話,根系受損會影響到秋冬茶產量。氣候對於整個產業影響很大,我們也一直想辦法克服中,可是山區沒有那麼多水源可做灌溉,老實說,可以改善的部分非常有限。」

去年的那場全台大旱,使得整年最重要的春茶產季前夕直接遭遇衝擊:3月到4月之間完全沒有降雨,一直到5月才開始下雨,茶樹因乾旱死亡、葉子掉落,產量幾乎只剩往年的一半。甚至有一塊往年可採收1,000多斤的茶園,僅剩10幾斤的量,還是請閒不住的老人家順道自行採回來的。

「當環境逆境的時候,比如強降雨或乾旱,茶樹開花結果狀況會變嚴重,對我們要採收新芽來說,如果整片茶樹都長出茶籽,代表養分會優先供給花跟果實,新芽就會長不好甚至不長。植物的自然生態就是這樣──當受威脅,生命會自己找出路,」楊麗芳說,近年來開花結茶籽、健康狀況差的茶樹有增加趨勢。

雲霧與涼爽環境,對高山茶風味有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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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茶園運送回製茶廠的茶菁,第一個步驟是日光萎凋,平鋪在日光下一段時間再移到室內,接續一連串工序,才完成初步加工的毛茶。(攝影/林彥廷)

由於今年採二季茶期間雨量豐沛,採收量出現了近年難得的「豐收」,楊麗芳回到茶廠內協助師傅後續的茶葉加工程序。

一籃籃剛從茶園新採下的鮮葉,幾乎每隔一個多小時就被從茶園送來,綠色海洋般鋪展在沿著山坡地勢而建的茶廠頂樓。在一個多小時的日光萎凋後,茶葉透過直通一樓的管道傾瀉而下,在有空調控制溫濕度的室內繼續靜置。接著是一連串殺菁、揉捻、乾燥等細微繁瑣、環環相扣的工序,最終成為聞名全台的阿里山高山茶。

沿著阿里山公路,逐步從海拔900公尺爬升到1,400公尺的沿路上,大片開墾在坡地上的茶園映入眼簾,每到午後就籠罩在飄渺的雲霧中,孕育出高山茶得天獨厚的生長條件。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研究員余舜德長期研究台灣茶產業與文化,曾在期刊論文中分析雲霧環境對於茶葉生產以及風味口感的關鍵影響:

「茶樹喜歡生長於陽光、雨水充足的地方,向陽的坡地一向是首選;但過多陽光曝曬又易導致生葉累積較多產生苦澀的物質,高山午後即常雲霧環繞,有遮陽的效果,可減低葉內苦澀化學物質。高山地區早晚溫差高,也有益生葉累積茶胺酸及可溶氮等,是茶葉甘味的來源;茶葉於高山較低的均溫環境下生長較緩慢,但生葉肥厚,累積之高內涵物,可於製作後轉換成滋味,且較厚的茶葉也於沖泡時較耐浸泡,不會太快釋出苦澀味,因而適當的海拔高度能夠培育出品質好的茶菁有其物性的基礎。」

太和村的行政區劃雖屬於嘉義縣梅山鄉,距離梅山市街卻還要近一個半小時迂迴山路、海拔爬升1,000公尺的車程,但從縣道169連接到奮起湖,僅需不到20分鐘,因此長期以來被視為大阿里山茶區的一部分。

由於遠離主流觀光路線,這裡並沒有像一路從龍美、隙頂到石棹緊鄰公路旁的眾多茶行,供觀光客或愛茶者進到店裡品茗、與店主分享交流。因為交通不便,這裡長久以來的銷售對象並非大眾,而是供給來自全台各地的中盤商或茶行,初步加工的「毛茶
又稱作粗製茶,是新鮮的茶菁經過日光萎凋、氧化(發酵)及乾燥烘乾初步處理的粗製茶,茶葉大小規格參差不一,其中可能摻雜有老梗、茶末、薄片或其他雜物,一般要經過包括檢枝、去梗,再次覆火烘焙等再次加工,降低茶葉含水量以及篩選茶葉品質、進行分級以及真空包裝等工作,才成為提供給一般消費者的商品。
」。

過去數年來,太和茶區在零售市場的變動中(主要因陸客來台的起伏),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在整個阿里山茶區中一直穩定地扮演最大茶葉批發原產地的角色。在全村300多戶約1,000多位人口中,約有250家茶園經營者,其中50家具備製茶的設備與技術。

從海拔200到1,400公尺,為什麼會在高山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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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變遷、暖化、阿里山、高山茶、太和
台灣高山茶從1980年代開始發展,嘉義梅山龍眼林為最早開始種高山茶的區域,接著傳到太和與阿里山沿線。圖為以批發為主的太和村,山坡上茶園密集的景象。(攝影/林彥廷)

當高山茶逐漸在1980年代的台灣開始風行,太和村是阿里山最早開始種茶的地區之一,參與了這個獨特風味典範建構的重要過程。

「高山茶的出現、製作技術與往後發展,其實是當時農政單位主導下的產物,」余舜德表示,1978年政府調降蘋果進口關稅、1979年開放進口美國蘋果、1981年台灣超越加拿大成為美國蘋果最大買主
參考資料:洪伯邑、蕭彗岑,2017,〈蘋果的政治技術:台灣高山農業的領域政治與經濟〉
,在一連串開放市場的衝擊之下,導致高山種植的本土蘋果價格大幅下降,當時茶葉改良場場長吳振鐸到幾處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簡稱退輔會)管理的高山農場(包括福壽山與梨山)試種茶樹。
剛開始存活率並不高,後來問題逐漸克服,並由專家從來自全台經典茶產區師傅
由吳振鐸帶領5位製茶師傅到福壽山試做,其中2位來自鹿谷、2位來自坪林、1位來自木柵,各自以鹿谷、坪林及木柵的工序處理高山茶菁,分別製作出烏龍茶、包種茶與鐵觀音茶。
的試做成品中,選出鹿谷烏龍茶的製作工序,但降低發酵(氧化)及烘焙度以呈現高山清香「原味」,此一茶湯色澤清澄、有別於中度發酵與烘培凍頂烏龍的高山烏龍茶特色就此成形。

與其說高山茶是因為高山環境而自然形成,毋寧說是人為刻意的設計,在那個高山農業受衝擊的時代為本土農業生產者創造出一個新市場。

「吳振鐸教授很清楚想要為台灣創造一種新的商品,從現在的角度看是相當成功的,實驗出把茶樹種在高山獨特之處,於是茶園開始愈種愈高,從早期海拔較低的名間(200~400公尺)、鹿谷(700~800公尺),開始往1,000公尺左右的梅山鄉龍眼林,接下來再往太和、阿里山過去,」余舜德說,「整體來說,從1997年開始,全台海拔1,000公尺以上的高山茶種植面積一直在往上走,在2000年左右達到高峰。」

他從逐年的數據分析,「近年因為環境、採茶工人力、後代經營問題等因素,總產量往下掉,然而高山茶重要性卻愈來愈高,從過去佔總種植面積的30%,到最近一、兩年已超過50%;除了產量很低的東方美人之外,高山茶的單價也是最高的,在市場上的定價甚至會隨海拔高度攀升。」

節氣時序混淆,茶農無奈:「冬仔氣」已隨暖化消逝

然而對於太和在地茶農而言,除了收成量驟降的隱憂,近年來伴隨氣候的變化,茶湯的風味也出現明顯轉變。

「這幾年就算到冬天中後期還是沒什麼冷到,寒流次數很少。溫度要夠冷,茶湯才會呈現不同的香氣與口感,一般稱冬茶的風味叫『冬仔氣』,現在跟以往比,已經天差地遠,」在太和村海拔最高的樟樹湖做「野放茶」的簡嘉文感嘆。

八八風災後,有感於人為開發對自然生態帶來的不良影響,當兵退伍後就回鄉經營家族茶園事業的簡嘉文,毅然放棄長久以來的慣行農法
以人工化學技術,來克服病蟲害及地力衰竭等問題,大多採行施用農藥、化學肥料的密集耕作方式,最初為因應人口增加及耕種面積縮小,以追求最小單位中最大產量的現代普遍農作方法。
,完全無干擾的任由茶樹生長,並與周遭環境完整形成生態體系,並親手用回收舊木料打造獨一無二的茶屋,在大片整齊茶園林立的太和獨樹一幟。近年來除了批發市場,部分太和在地人也開始自立蓋出獨特的茶屋空間,以推廣更精緻的茶文化。
「我剛回來採春茶時,春天非常冷,是需要喝熱湯、喝熱水的,不然手會凍僵,現在感覺像夏天。而且那時候入秋茶樹會長出紅梗,代表經過光合作用產生二次代謝物,裡面組成的芳香物質透過氧化就能展現高山茶的花香、果香等迷人氣息;但現在連冬茶也沒有紅梗。過去7、8年來產量變少,產季整個往前挪──原本冬茶是11月前兩個禮拜的立冬才採,但愈往後(茶葉)愈少或不太長,雖然秋末還很熱,為了求量、價格也差不多現在提早到10月中旬就開始採,使得品質不如以往。」

簡嘉文提到,氣候變遷不只反映在直接的身體感受,更混淆了在地生產者們長久以來依賴的節氣時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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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變遷、暖化、阿里山、高山茶、野放茶
早年跟著父母種茶的簡嘉文,八八風災後毅然放棄慣行農法,完全無人為干擾地任由茶樹生長,與周遭環境形完整成生態體系,以「野放茶」的概念與實踐,順應自然的變化。(攝影/林彥廷)

面對不可逆的自然,楊麗芳的茶園嘗試改變採摘的時間與修剪方式。「以往的氣候條件一年通常可採收五季茶,這幾年氣候變化異常,常常生長狀況不理想,我們只能一直調整修剪方式,」她坦言整個產業面臨艱困挑戰。

茶業屬於高經濟價值的農產品,相對的,投入的資本與技術也很可觀,除了採茶季平均每日就必須付出約現金60,000~70,000元的工錢給採茶班,定期雇工修剪茶樹,以讓嫩葉能更集中生長,維持所謂的「樹勢」,也是茶園經營的重要關鍵。

但由於暖化因素,以往集中在某個季節同時生長的規律已被打亂,得頻繁藉由修剪茶樹來「養樹勢」,使得茶園管理成本大大提高。因此,今年在春茶採完後馬上採二季茶,除了增加這一季收益,也因修剪很費工,藉此試看看能否收回一些管理成本,結論還是要看今年的冬茶產量。楊麗芳強調:

「以前順順的採,可能徒長枝修掉,幾年調整一次就好,現在我一年請工班光修剪茶園的工資就要將近40萬,希望讓留在樹上的枝葉多一點,生長狀況會不會好一點,樹勢更強健、抗逆境能力能夠提高⋯⋯方法還在試驗中,會不會成功又牽涉未來天氣狀況,變數太多,試著不同方法看能否改善冬茶採收量。聽採茶工講別的山頭也正在嘗試,大家面對同樣氣候問題,都在試新的方法調整。如果再行不通,就只能單純回歸到採三季(春、秋、冬)。」
跨領域研究團隊的期望:在不可逆情勢下幫茶農對抗氣候變遷
在地方生產者的直觀感受之外,近年關注氣候暖化與霧林帶
海拔1,200~2,500公尺,台灣年降雨量最高的地理環境,終年雲霧繚繞,原生樹種以紅檜、扁柏、殼斗科為主,蘊藏許多孓遺植物,如台灣杉、雲葉等,是台灣最具特色的植群帶。台灣高山茶多栽種於此一海拔區域,雲霧被認為可降低日曬,越多陽光茶葉內累積越多兒茶素(茶葉中苦澀味道的主要來源之一),因此地理環境賦予高山茶不苦不澀、獨特的清香甘甜,青心烏龍由於耐寒性較高,為主要的高山茶品種。
的研究者,也將目光放到阿里山茶區。

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教授黃倬英在春茶季剛結束不久,就率領研究室的學生每週風塵僕僕扛著「植物樹冠分析儀」等專業儀器從台北南下嘉義阿里山區,前往當地合作的茶園測量與蒐集數據,並採集茶樹與土壤樣本,再帶回台大的研究室徹夜進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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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教授黃倬英研究團隊,在嘉義阿里山區茶園實地測量與蒐集數據。(攝影/林彥廷)

這個從去年中開啟的研究計畫,預計用數年的田野調查、遠端監測與模式推估,回答一個關鍵的問題:氣候變遷下雲霧的變化,對茶產業造成什麼影響?

「氣候變遷(的影響)主要是暖化,但台灣相對不缺水,跟全世界比較,(雨量)已經算很多了,山上更不用講,再怎麼樣都有2,000~2,500公釐的年雨量。仔細的思考後,我們推測暖化對台灣比較明顯的影響就是霧,也就是隨著氣溫的升高,中海拔的霧林帶高度有可能會向上提升。」

黃倬英的研究團隊,之前在台灣保有大規模原始檜木林的棲蘭山區持續8年研究,監測氣候影響下森林的健康狀態。純自然的研究做到後來,他意識到,有必要把觸角延伸到霧林帶下的產業變貌,才能與人的生活經驗產生直接連結,進而提出實際因應氣候變遷挑戰的方法。

「阿里山氣象站從1933年設立至今有將近100年的資料,我們可以從長期的趨勢線看到年均溫穩定上升,而從1980年代以來,旱季的持續時間上升,2000年後旱季的時間拉得更長。霧的變化雖然短期沒那麼明顯,可是令人擔心,假設溫度的升高使得雲霧帶的海拔下限(大約海拔800到900公尺的區間)往上移動,高度仰賴霧水的中海拔茶園,是否會逐漸消失?」

阿里山最密集的茶產區剛好就處在海拔900公尺到1,400公尺之間,與台灣森林的雲霧帶重疊。對於大多數位在山坡地、缺乏灌溉系統的茶園而言,一天四季飽含水氣的雲霧,是最穩定而重要的水分來源。

「在地人都說雲霧對茶菁的品質有影響,包括兒茶素茶氨酸等茶葉內的物質成分,都是高山茶風味的關鍵,可是跟雲霧確切的關係是什麼?大家沒有那麼清楚,我們這個科技部的計畫,其中一個重點就是要看雲霧跟茶菁的關係,」黃倬英對這個計畫感到既興奮又憂心。興奮的是,阿里山茶區是一個完整的連續帶,可以有系統沿著公路海拔的上升,逐步比較不同高度茶園與雲霧及氣候的關係。

憂心的是,在氣候變遷的影響之下,擁有40年歷史的阿里山高山茶產業,是否會在短短幾年間一落千丈?「19世紀初到20世紀中陽明山曾經在台灣茶產業中非常重要,可是現在誰還記得『草山紅』的盛況?到1990年之後就沒有了,整個消失居然只要10年的時間!」

從歷史看到前車之鑑,黃倬英體認到有必要在地方經驗之外,結合人文地理學、園藝、生態、大氣等學者,進行跨領域的研究。

黃倬英滿懷希望地表示,「台灣至今還沒有任何關於霧與茶區相關的研究,在尚未有長期的資料證據支持以前,我們現在還不敢斷言真正的趨勢與影響,但我期待一直在阿里山研究到退休,將這裡當作一個基地,因為阿里山最能展現出人、氣候、產業之間的複雜張力。或許以後我們還可以依此修改農民曆,或者嘗試運用補霧網攔截霧水,在愈來愈延長的乾季中,幫助茶農對抗氣候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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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變遷、暖化、阿里山、高山茶、台大、黃倬英
黃倬英希望將阿里山作為研究雲霧帶的基地,由此深入人、氣候、產業之間的複雜張力,在愈加嚴峻的氣候變遷中尋找未來的出路。(攝影/林彥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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