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領袖紛被捕、改革訴求無回音

【泰國學運週年】專訪勇武派青年:當洗碗工、職校生拿起汽油彈,他們要社會聽見什麼?
2021年9月27日,曼谷街頭一名年輕的抗爭者準備將裝滿紅漆的寶特瓶擲向泰國警方。(攝影/AFP/Jack TAY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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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泰國學生團體拋出解散國會、停止騷擾異議人士及修憲等三大訴求,號召民眾上街抗議,之後還提出改革王室和當權派,挑戰泰國社會敏感紅線,引起社會的廣大迴響,曾一度號召3萬人夜宿象徵王權的皇家田廣場,是泰國近年來最大規模的街頭運動。

一年過去,這場抗爭卻如同丟進水裡的石頭,執政者毫無回應,反而以更大規模的抓捕、更強力的鎮壓還擊。過去兩個月,泰國政府疫情政策失當、迎來單日兩萬人確診高峰,再次燃起人民怒火,不同團體以不同形式重返街頭;同時,鎮暴警察也以武力鎮壓,以「冒犯君主罪(lèse-majesté)」逮捕、起訴運動領袖。我們在抗爭的現場,專訪週年之際最引人注目的抗爭團體,他們比一年前的學運領袖更年輕、更激進,試圖用爆竹挑釁警方、用汽油燃燒破壞公物,要執政者「醒來」、要社會聽見。《報導者》專訪「衝破瓦斯」(Thalugaz)等團體,試圖理解在高牆前面,那些「抵抗」的原因。

過去兩個月,泰國除了經歷疫情高峰,每日最高新增確診案例突破兩萬例,另一個新聞焦點,是疫情之下再起的街頭抗爭──車隊遊行、集會抗爭,或是佔領路口與警方對峙。2020年7月開始的泰國學運,一年過後已不再只是和平抗爭的菁英學生運動,在政府零回應的情況下,抗爭者各自發展,其中一類群體,由來自貧民窟和老舊社區的低下階層青年組成── 一年之前,他們是和平抗爭時的前線守衛;一年之後,疫情讓他們失業、親人死去、淪落至四處打工的處境,他們不再相信和平抗爭與演講能帶來改革,他們加強破壞力道。而泰國警方,也以不成比例的武力鎮壓反制,讓泰國首都曼谷鈴丹區(Din Daeng),成為底層青年與泰國當權者衝撞的前線。 青年們用手工汽油彈破壞公物、用爆竹挑釁警方勤務,警方則用水砲車、橡膠子彈、催淚瓦斯回擊,還曾以警備車追撞14歲抗爭者,朝抗爭者甚至是公寓民宅發射催淚瓦斯、橡膠子彈。雙方的衝突,留下被燒毀的員警休憩亭、馬路上方被燒毀的王室肖像,以及民宅窗戶上的彈孔。

獨立媒體《人民新聞》(Ratsadon News)記者納塔蓬(Nattapong Malee)向我們描述兩個月來升溫的對抗。他親眼目睹員警恐嚇、毆打抗爭者,記者本身也成「標靶」,警方甚至曾無差別向報導抗爭行動的媒體發射催淚瓦斯及橡膠子彈,頭盔、護目鏡及加厚的攝影背心如今已是記者工作的必備。

一路記錄學運發展的泰國法律改革倡議團體“iLaw”辦公室主任英奇(Yingcheep Atch no anont),向我們解釋週年之後民眾抗爭升溫的原因,以及大環境如何讓底層青年走上暴力抗爭之路。

學運轉折:訴求遲無回應,疫情與反中爭議更讓局勢雪上加霜
首先是有群眾魅力(Chrisma)的學運領袖陸續被捕,三大訴求
總理帕拉育下台、修訂軍人主導制定的憲法以及王室改革。
無一得到回應,儘管泰國國王瓦吉拉隆功(Maha Vajiralongkorn)曾向媒體表示「泰國是一個妥協之地(Thailand is a land of compromise)」,但總理帕拉育(Prayut Chan-O-Cha)不願與抗議群眾對話、協商,反以《刑法》第112條「冒犯君主罪」等罪名起訴抗爭學運領袖,用各種方式強力在街頭驅離抗議者,壓制異見。
第三波COVID-19疫情肆虐泰國,更點燃了怒火。自7月中旬起,確診人數連日破萬、死亡人數破百,最高峰為8月13日的23,418例;儘管8月下旬確診人數趨緩、放寬防疫措施,並在10月起逐步開放國門,但賴以國際觀光客維生的泰國經濟,短期內仍難恢復。在此狀況下,人民將矛頭指向帕拉育政府的治理能力,其中包括批評政府的疫苗政策錯誤
泰國民眾批評政府未在2020年就加入由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流行病預防創新聯盟(CEPI)、世界衛生組織(WHO)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等組織合作主導的新冠肺炎疫苗計畫COVAX(COVID-19 Vaccines Global Access),以及大量採購保護力備受質疑的中國科興疫苗(Sinovac)。像是學運團體「自由青年」(Free Youth)在2021年7月18日學運週年當日的抗爭訴求為:一、總理帕拉育辭職;二、消減王室及軍隊的預算,用於對抗疫情;第三、政府應進口mRNA疫苗。
。泰國政府大量向中國採購效力備受質疑的科興疫苗(Sinovac),造成民眾不滿,並進一步引爆民眾「反中」情緒,逼得中國駐泰大使館在Facebook發表聲明,替自家疫苗辯護,更要求民眾不該「惡意誹謗」中國疫苗。

事實上,學運發生以來,民眾同時放大檢視自(2014年)政變以來,泰國當局愈發向中國靠攏的各種「事蹟」,如採購中國製造的潛艦、疫苗;2020年10月、學運正熾時訪泰的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當時除了宣布加強中泰經貿、基礎建設以及疫苗合作外,更表示支持「泰國的社會與經濟穩定」。在抗爭者的眼裡,獨裁的軍政府與中國共產黨沆瀣一氣,各自打壓境內民主運動,而雙邊合作愈緊密,愈坐實「獨裁者結盟」的指控。

一年之後,訴求未得到回應、軍政府應對疫情的政策失誤,同時又與中國政府愈靠愈近,以一帶一路為主的經貿合作未帶來廣大共享的經濟發展機會,多重因素之下,讓學運週年之後的怒火愈燒愈旺。9月中,在防疫失能、疫苗採購疑似貪汙、經濟管理不善等指控之下,總理帕拉育卻仍能挺過任內第三次不信任投票、成功保住官位,讓人們再次對體制內的改革無望,甚至未成年者都走上街頭。根據泰國人權律師組織(Thai Lawyers for Human Rights, TLHR)統計,近期在鈴丹區抗爭的青年,有高比例為未成年──以8月份209名在鈴丹區抗議被捕的抗爭者為例,年紀最小的僅13歲、年齡15歲以下的有13人,另有56位是15~18歲的青年。

來自底層的反抗能扭轉學運頹勢,或只是怒火的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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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曼谷的抗爭行動中,示威者焚燒泰國執政者與軍方代表的肖像表示抗議,要求泰國總理帕拉育(Prayut Chan-O-Cha)下台。(攝影/AFP/Lillian SUWANRUMPHA)
在曼谷的抗爭行動中,示威者焚燒泰國執政者與軍方代表的肖像表示抗議,要求泰國總理帕拉育(Prayut Chan-O-Cha)下台。(攝影/AFP/Lillian SUWANRUMPHA)

這群最年輕僅13歲的青少年,成為泰國學運週年後的社會焦點。與一年前強調和平抗爭、手拿書籍、來自泰國頂尖學府的學運分子不同,如今這些有的自稱「衝破(催淚)瓦斯」(Thalugaz)的年輕人,年紀更小,泰國社會及主流媒體稱他們為冥頑不靈的職業學校學生,政府將他們視作「暴徒」。《報導者》一年前曾專訪泰國學運領袖;一年後,我們走入抗爭現場,試著與新的面孔對話。

「我們來創造和平(สร้างสันติ),」少年A說,少年B搶著接話:「我們來給(警察的)橡膠子彈射。」少年C則表示:「朋友找我一起來晃晃,我就跟著一起來了。」一群14、15歲的青少年七嘴八舌,另一個年紀稍長、18歲的D,終於肯認真回答我們的問題。

D的父母疫情前分別在餐廳、工廠上班,但今年第三波疫情下雙雙失業,只能靠賣街頭小吃維生,「我們真的沒辦法再忍受了。」面對疫情肆虐、經濟前景差、失業潮、未來頓時一片黑暗,我們在街上遇見的青年有個共識:「(總理)帕拉育(Prayut Chan-O-Cha)不下台,泰國不會好!」

在鈴丹區抗爭的青年,分屬不同組織、甚至只是自行前來。其中,Alan(化名)是「衝破瓦斯」組織共同創辦人,在Facebook粉絲專頁上,他們稱自己上街的理由為「當不公不義變成了律法,反抗就成了義務」。Alan告訴《報導者》他們的訴求,以「抵抗者」自稱的他,對抗的「律法」涵括國家暴力以及長年積累的結構性壓迫,他們的行為是為受壓迫者發聲,讓社會知道改革的急迫性,並將底層的生活樣態、對改革的渴求,讓更多人聽見。

「我們也是人,面對警察暴力,會有感覺、會疼痛,我們不願只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Alan說,「我擔心泰國社會將會默許警察暴力持續發生,才會跟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以此為名創立專頁,讓社會看見我們的『抵抗』,並試圖與社會對話,拓展支持群眾。」Alan吿訴我們,選擇暴力抗爭,除了上述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必須讓底層的聲音被聽見。

在Alan的眼中,主流學運團體所領導的運動屬於中產階級,「裡面沒有我們(工人階級)的位置,因此很難真正被代表、被發聲。」Alan說不少鈴丹區的抗爭者,過去是和平抗爭中負責在前線與警方對峙、保護後方群眾的角色,來自社會底層的他們在學運過程中找到榮譽感、參與的價值;但後期警民衝突愈發激烈,他們嘗試反擊,卻遭堅持和平行動的大學生們指責並切割。

「我們是泰國社會臉上遲早要破掉的膿」

過去一年的抗爭,以大型集會或遊行為主,抗議現場有裝置藝術、展覽、修憲連署、音樂表演和演講。今年,在領袖被捕的狀況下,主流學運團體仍以集會、遊行為抗爭主體,但對Alan來說,這樣的「抗爭」除了難以代表底層的聲音,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平集會也無法突破僵局,運動需要其他策略。

Alan認為,其他抗爭者偏好在舞台上談民主、談修憲、談軍隊退出政治,但來自底層的他們,抗爭更為直接、激烈,更像是一種底層身分認同的自我表達──從出生起,在社會、經濟、文化、政治上遇到的不平等與漠視,讓他們要求獨裁政府改革、推動民主,不只是理想,更是為自己的生存發聲。在COVID-19第三波疫情下,泰國進入「軟封城」,中產階級的生活或許還過得去,但底層人民的生活卻逼近絕望。

「我們是被都市人、資本主義、獨裁者壓迫的社會底層、社會邊緣者,」有人是來自經濟弱勢家庭的中輟生、因疫情失業或甚至失去家人的年輕人,「我們好比是在臉上嚴重發炎、腫脹已久的青春痘,最後只會流膿爆發,」Alan說。

這群在鈴丹區抗爭的底層青年,喚起媒體的注意,也帶來批評和支持。有媒體為他們每天進行直播,有人權團體提供法律服務,有國際媒體替他們舉辦論壇,還有貧民區出身的饒舌歌手,寫歌給他們。來自泰國最大貧民區空堤(Klongtoey)的饒舌歌手「十一根手指」(Elevenfinger)接受新加坡《海峽時報》(The Straits Times)專訪時說:

「你看到的那些年輕人,他們做著沒人要做的工作,他們的親人在疫情中過世,他們沒辦法上學。你要他們繼續坐在和平集會的隊伍裡聽演講嗎?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的怒氣不允許他們繼續坐著。」
新世代分裂、多軌的抗爭,將留下什麼?

常在第一線的英奇有一樣的觀察:在鈴丹區抗爭者多來自經濟弱勢家庭,一整家人全部擠在狹窄、坪數不大的公寓內,倘若自家人或隔壁鄰居有人不幸確診,「搞不好待在家裡比在外面抗爭還要危險。」疫情下貧富差距更被凸顯,當教育部要求各級學校全部改以雲端線上授課,「但不是每個家庭都有錢買好電腦、裝穩定且快速的網路,我很難想像這些孩子能乖乖待在家上課,」英奇補充道,「當一個人沒錢、沒辦法受教育、沒前景、沒機會、沒希望的狀況下,當然會起身反抗,這是我們可以預期且理解的自然反應。」

因無法接受家中傳統價值與政治主張而逃家的Alan ,如今以洗碗維生,他與其他6位核心成員經營「衝破瓦斯」的專頁,網路空間、街頭,成為他們衝破現況、發洩憤怒與無奈的出口。他們想實現心中的理想社會、搞一場他們認同的運動。例如,他們與其他如「青年衝破瓦斯」(Youth Through Gaz)等次團,彼此互不隸屬、各自獨立,實踐「無領袖」的組織文化;面對警察暴力時,則會互助合作、共同行動。「這與其他主流學運團體『由上而下(top-down)』的領導方式不同,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宣稱自己握有鈴丹區的主導權,每個參加者都有不同的理由,有人因為覺得備感壓迫出來宣洩、有人為了展現公民抗命(指違反宵禁令
泰國政府因抗疫需求,自7月12日起,晚間9點至隔日清晨4點實施宵禁,非獲得許可、非必要不得出門。自10月起,放寬防疫措施,宵禁時間縮短一小時,改為晚間10時至清晨4點。
),甚至有人是覺得『好玩』來到這裡,之前還有人在現場踢足球。」

Alan即使對自己的行動有其論述,但大眾看見的仍是其「暴力」手段,社會對他們的評價兩極,有人嘗試理解他們的苦痛,但更多人質疑「以暴制暴」並不合宜。獲致民主的正當性可否合理化激烈的手段?親民主陣營的不同意見陷入激辯,甚至分裂。

相較之下,位於權力核心的建制派,擁有資源優勢,掌握行政、司法、警政等系統,「他們比支持民主改革的陣營更團結,把一切批評是為外部威脅(external threat),」專研政治語言、紅衫軍政治參與的烏汶叻差他尼大學(Ubon Ratchathani University)語言學系助理教授韶瓦妮(Saowanee Alexander)告訴我們,當街頭上的民眾區分你我:

「一方指責你動用暴力、不夠民主,另一方則說你不夠勇敢⋯⋯爭論誰才是真民主,這對民主運動一點幫助也沒有。重點在於各團體如何尋求共識,團結在一起。」

民主運動多元化之後,不同群體有了發聲管道,各個路線卻也難以真正彼此合作,進而對政府形成更大壓力。同時,曼谷市警察總局(Metropolitan Police Bureau)副局長皮雅(Piya Tawichai)下了最後通牒,表示警方會全力控制該區的混亂局面,並在10月底前結束這一切。

「衝破瓦斯」的下一步

面對警方拋出「時間表」,Alan沒有妥協之意,「在鈴丹區的抗爭短期內不會消失,但無論未來抗爭地點在哪,我們仍是『衝破瓦斯』。」他並透露,除了曼谷市,他們也正與在清邁(Chiang Mai)、孔敬(Khon Kaen)的夥伴聯繫,試圖推運動至其他地區。而鈴丹區的抗爭者未來可能朝向「游擊化」發展,他們多以機車代步,未來曼谷市任何一區都可能成為第二個「鈴丹」。

對青年們的壓力快速升高,Alan回答我們的提問時,態度卻始終堅定,事實上,他認為自己的策略是成功的,讓泰國社會透過他們與警方的衝突,看見社會底層的掙扎,及追求改革的堅定,並讓大眾進一步思考、認識政府與人民關係。兩個月的高強度抗爭,這群被執政者貼上暴民標籤的青年,嘗試走入公眾視野,試圖與社會對話的努力,逐見收穫。

10月2日,在媒體與人權工作者的努力下實現,「衝破瓦斯」代表首度受邀上泰國公視(Thai PBS)所主辦的「尋找鈴丹抗爭的出路」線上論壇,與鈴丹社區居民、人權工作者、泰國兒童及青年事務局(Department of Children and Youth)與警方對談,闡述抗爭理念。面對大眾,「衝破瓦斯」把握機會重申,「我們無意製造動盪,站上街頭是為了奪回(Reclaim)屬於我們的未來。我們希望有一個更民主、平等的社會,無分性別、職業、階級。」

外國記者協會泰國分會(Foreign Correspondents' Club of Thailand, FCCT)也在10月6日,邀請青年們與國際媒體對談,試圖理解過去被忽略的底層生活,也想認識鈴丹區的抗爭對整體民主運動的影響、複製的可能性、民眾是否支持、以及青年們可能的下場。

血腥10月來臨,「只要仍有人站出來,泰國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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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學運、青年
2021年2月28日,泰國警方在曼谷街頭部署水炮車,驅散抗爭者。(攝影/AFP/Jack TAYLOR)

泰國人權律師組織辦公室主任雅瓦拉克(Yaowalak Anuphan)告訴我們,依照目前情勢發展,暴力衝突不斷升高,恐怕將有更多流血衝突,主因是政府的不回應、警方不符比例原則的鎮暴手段。她解釋,依照國際標準及正常流程,警方應該依照不同情勢,先行警告抗爭者,再逐步升高相關手段,但現在狀況並非如此,「警察直接以最激烈的水砲車、催淚瓦斯、橡膠子彈鎮壓抗爭者。」

雅瓦拉克認為,在鈴丹區的抗爭者並未真正訴諸暴力,「就我們提供法律協助的年輕抗爭者的筆錄、訪談來看,他們無意真正傷害警察,反擊是因為對於警方先動用暴力感到生氣、憤怒。」「他們以木棍、乒乓炸彈反擊『先動手』的警察,充其量只是干擾(Disruption)而非到動用「暴力」(Employ violence)的程度。」

學運週年之後,上街頭的人更多了,不同背景的泰國人民參與抗爭,但追求改革的各方如何獲致共識,深入泰國的保守社會結構進而翻轉體制,人們還在解答的路上。在人權領域深耕多年的雅瓦拉克並不悲觀,她說:「只要仍有人站出來,泰國就還有希望。」而在長期觀察泰國民主運動的英奇眼中,去年開始的這場運動是未來世代的底蘊,有新面孔、新組織、新能量,等到年輕人成為社會中堅分子,「(他們)將比我們這一代人走得更遠、做得更多,」英奇說,「我個人相信,泰國在10年內會改變。」

只是,10月之於泰國人的共同記憶之一是「血腥」。1973年、1976年的學運的大規模流血衝突都發生在10月,去年泰國警方首度使用水砲車、催淚瓦斯驅散抗爭者,也發生在同一月分。2021年的10月,已經在街頭上兩個月的底層青年會不會讓歷史重寫?泰國社會的膿包破了之後,是潰瀾還是清創復原?一年又三個月了,人們仍在等待掌權者的轉向。

泰國學運大事紀

2020年2月21日

未來前進黨被泰國憲法法庭裁定解散

未來前進黨(Future Forward Party)黨魁塔納通(Thanathorn Juangroongruangkit)因貸款自家政黨600萬美元,被憲法法庭裁定違反《政治獻金法》,判該黨解散,塔納通等主要成員禁止參政10年。此事件引發第一波學潮,然因隨即而來的COVID-19疫情,實體抗議暫歇。

2020年7月18日

「自由青年」打響下半年學運第一槍

學運團體「自由青年」(Free Youth)號召上千人至曼谷市民主紀念碑集會、抗議,並向政府提出3項訴求,包括解散國會、修訂由軍方主導訂定的憲法,以及停止騷擾異議人士。

2020年8月3日

人權律師阿農首度拋出王室改革議題

阿農・南帕(Arnon Nampa)在一場主題為「哈利波特對抗那個不可言名的人(Harry Potter versus He Who Must Not to Be Named)」,以佛地魔暗喻泰國國王,並首度觸及限制泰王權力之敏感話題,震驚泰國社會。

2020年8月10日

法政大學學生進一步提供10點王室改革訴求

繼阿農處及王室改革議題,法政大學(Thammasat University)學生帕努莎亞(Panusaya Sithijirawattanakul)在蘭實校區(Rangsit)的集會舞台上,朗讀了10點改革聲明,自此王室改革成為學運的主軸之一。

2020年9月19日、20日

法政集會暨示威聯盟夜宿皇家田廣場

法政大學團體號召群眾夜宿「大皇宮」旁的皇家田廣場(Sanam Luang),要求王室改革、總理帕拉育下台。隔日,該團體鑲嵌紀念一塊1932年君主專制結束的牌匾於廣場中,該匾額刻著「泰國屬於人民,而非國王」。(註:該牌匾隔日被政府移除)

2020年10月14日

抗議人士向泰國王后座車高舉象徵反叛的「三指禮」

抗爭者自民主紀念碑遊行至總理府,要求改革。過程中,王后素提達(Suthida)的座車行經抗議人群,民眾高舉「三指禮」表達立場。兩日後,人在現場的運動人士本格農(Bunkueanun Paothong)及艾格猜(Ekachai Hongkangwan)以泰國《刑法》第110條、「圖謀傷害泰國王后」遭起訴,最重將面臨終身監禁。

2020年10月16日

泰國政府首度動用武力驅散抗議群眾

泰國警方首度使用水車、催淚瓦斯驅離違反「緊急狀態令」的抗爭者。

2020年11月18日

「民間版」憲法修正案未過泰國議會通過

由法律倡議團體「iLaw」領銜的人民版修憲案因未獲得國會多數支持,在一讀程序被否決。修憲案由250席參議員、500席眾議員共同投票,其中因250席參議員全由軍方指派,親民主陣營(為泰黨+前進黨)人數不足,居於劣勢,該案未能通過。

2020年11月25日

泰國政府首度動用「冒犯君主罪」傳喚學運領袖

在此波學運前,泰國政府最近一次以「冒犯君主罪」箝制異聲是在2018年底。睽違兩年多,執政當局再度動用此法試圖壓制學運。(據人權律師組織統計,截至9月16日,一共有132人依照此罪被起訴)

2021年7月至今

學運週年之際,抗爭者再度走上街頭抗命

泰國面臨第三波疫情,民眾苦不堪言,學運團體「自由青年」(Free Youth)、「法政與遊行聯合陣線」(United Front of Thammasat and Demonstration)及「衝破天」 (Thalufah)分別舉行遊行,抗議政府疫情處理不力,但都遭鎮暴警察以催淚瓦斯、橡膠子彈和水砲車驅離。而後其他團體如「衝破瓦斯」(Thalugaz)也常與警方發生衝突。

※本報導為《報導者》與自由亞洲電台(RFA)中文部共同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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