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由物體的振動、透過空氣介質傳遞擴散,被聽覺器官感知的波動現象。然而,有些巨大的碰撞,我們可能「聽不見」;或隨時間移動,空氣飄散、聲音止歇,而遺忘曾經劇烈震盪的大事件。「聽不見」讓感觸冷淡,持續的檢視與省思便跟著冷卻。
《報導者》在中央大學地震災害鏈風險評估及管理研究中心及新故鄉文教基金會授權下,取得珍貴的921地震音頻及倖存者告白的第一手聲音資料。這一次,讓我們閉上雙眼聆聽,跟著地球與災民的聲音,重回1999年9月21日凌晨1點47分15.9秒歷史現場,靜心沉澱921世紀大震帶給台灣的震撼與啟示。
地震時,地球是什麼樣的心情?台灣科學家努力的下,除了讓我們以各種不同的方式、管道,了解不同地震斷層分布及大震時錯動的原理,甚至也能重現「地震的聲音」。
中央大學地震災害鏈風險評估及管理研究中心蒐集地震觀測站的數據,透過特殊程式轉換地震波形,把人耳聽不到的「地震音頻」快轉、放大為人耳聽得見的頻率。包括2018年花蓮地震、2016年美濃地震、2013年南投地震、1935年新竹—台中地震,台灣地心當下的聲音被擴大、還原,每一個地震,都有屬於自己的情緒與聲音,召喚科學家一步一步解開更多地震密語。
以下是921地震那一瞬,台中觀測站記錄下的地震波形,經濾波處理、頻率放大後換算出的「921地心聲音」 :
記錄下的地震波形,經濾波處理、頻率放大後換算出「921地心聲音」。
地心一串聲響,帶來102秒的天搖地動後,是人世間一片悲淒哀鳴。大難當下的驚恐、成了許多人終身的夢魘。
20年過去,當年死裡逃生的孩子成為母親,仍不時在地震引發家變的陰影中啜泣如稚童;有些在瓦礫堆裡倖存的人,至今忘不了被活埋的味道。救難者終身揮之不去的是,急救時刻中必須把人命分級的掙扎,那句:「你的孩子已經沒希望,我得先送另一個!」的宣告,20年後仍如喉中刺。
以下是5位921倖存者與救援者最真實的告白:
「媽媽要我不可以死掉!」
她常常想:「自己是不是不祥的人?」否則為什麼是她被地震倒塌的屋子壓到?20年來,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卻常常覺得失敗。當年在醫院急救時,媽媽為她加油,要她「不可以死掉!」但地震後,家裡景況變差,爸爸酗酒、媽媽離家出走,失去家人的傷,比那年地震壓傷更痛⋯⋯
(921時8歲、小二,如今是3個孩子的母親)。
「拜託你幫我通知我兒子!」
20年來他始終感謝上帝,逃生那夜樓下像似留了盞天光,引導他和太太能順利逃出。出來後,埔里一片漆黑,想到2個在外的兒子不知要多擔心,電話不能通,他寫下了報平安的字條,在馬路上攔車,車子一台一台呼嘯而去,攔到第5台車終於停下,像是上帝終給他回應,他流著淚把字條交給車主,字條上寫著:「拜託你幫我打這支電話,給我兒子的公司,告訴他們:『張以樂的爸媽很安全⋯⋯』」
(921時53歲、菸酒經銷商,921後曾投入社區營造,如今退休)。
「我記得被活埋的味道!」
20年來,他沒有一天可以安穩入睡。921那一天,他被活埋了半個小時之久,前世今生都快速在腦裡轉了一回。那一年,他高一,地震後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快速長大,每一天都在努力、努力忘掉那一天的記憶,然而至今,他還是清晰記得,「被活埋的味道。」
(921時15歲、高一,如今是烏牛欄手作巧克力花園負責人)。
「你們沒辦法體會那種心情!」
都說原住民樂觀過人。身為賽德克族的她,921地震後的第一時間,便把仁愛鄉的族人集結在一起,互相打氣。但大家看不見,地震在樂觀原民的心底烙下的創傷多深?災後10幾年,在台中工作的她,一次地震時反射性逃到大馬路去,回到辦公室時,迎面而來是一陣訕笑,讓她眼淚頓時落下來,「沒有經歷過(921)的人,根本不知道那種心情⋯⋯」
(921時38歲、壽險人員,如今為南豐村眉溪部落綠生農場負責人)。
「我並不是上帝呀!」
921隔天,他第一時間趕到埔里基督教醫院支援,20分鐘就用光了急救的氣管內管和強心劑,雙手不停做CPR,直到按壓到一個孩子胸膛時,他心裡突然一酸,想到:「我在台北的孩子,會不會也一樣?」醫院裡沒有病床、路上到處都是屍體,他開立的死亡診斷多達80幾張,但最難的那件事,是告訴家長:「你的孩子已經沒有希望⋯⋯」
(921時38歲、埔里衛生所主任,如今為埔里開業診所負責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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