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現場 X 安書宅】

陳藹文/搖滾讀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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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在店裡播放農村武裝青年樂團的《幸福在哪裡》專輯,一個客人聽了說覺得很好聽,問我是否可買,他之前買過一些二手CD,本以為新片400元可能會讓他卻步,沒想到他走之前買了,我大為驚喜,有難以形容的感動,因為這些歌曲都是寫一些社會議題的,能遇到知音很不容易。

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刻意營造或追求,但與音樂相關的人事物,一直往書店靠過來、走進來。5年之中,音樂總是貫穿,音樂人總是出現,愛音樂的人經常捧場,不可否認聽音樂的人比看書的人多,音樂的普及性高,打動人心的力量很直接,被捐來的CD總是悄悄地就被買走。

書店去年兩件音樂大事,一是6月的詩歌同樂會,連辦27天,把所有能找的朋友都排進行事曆,每天晚上演奏、演唱、音樂播放、讀詩全湊在一起,算是4年人脈總整理,挖出許多隱居小島的高手,才知道這裡臥虎藏龍;另一件是年底陳綺貞獨立書店巡迴演唱會,第一站就來到澎湖,只20個名額,卻創紀錄擠滿整間店,她說她也創下沒用麥克風的裸唱紀錄。

今年的音樂大事則是陶笛演奏會,搭5週年慶生名義,先辦在好友的咖啡館庭園裡,盛況空前,再整團帶去七美演出,從小島奔向更小的島也算一種突圍,店小沒關係,天寬地闊,到處都可去插旗;接下來就是「2017澎湖搖滾音樂節」了,澎湖一群年輕人正在籌備9月下旬的搖滾音樂節,安書宅自告奮勇想幫點忙,但能做的事很有限,除了選幾本相關的書在架上,剩下就是舉辦暖身活動。

與其請誰來演講,不如把大家聚在一起分享對搖滾精神或搖滾樂的認識,於是策劃了兩場「搖滾讀書會」,並不侷限在書,講音樂、樂團、樂手、專輯都好,一方面為音樂節宣傳、募款,另一方面可以打開搖滾的面向。即將上場的都是新生代樂團,那些早期的樂團、樂風少有機會再現,國外的經典樂團之作,或較冷門但風格強烈者,要聽到現場演出的機會極低,乾脆以讀書會形式交流,大家都來當DJ,讓搖滾音樂節能延伸討論,不一定要多深入,純粹聆聽也很有收穫。

兩場名稱分別為「搖滾是什麼?」和「我熱愛的搖滾樂」,向「澎湖搖滾音樂節」的主辦志工群徵求分享人,有5個朋友願意來講,並沒有包括我自己。因為,我對搖滾樂很陌生,不敢講,反而是想從這群正在舉辦音樂節的好友身上,挖一些概念出來,充實我自己。

但既然稱為讀書會,總還是希望能介紹幾本書,於是年初就進了幾本經典,包括Bob Dylan的自傳《搖滾記》、Patti Smith寫的《時光列車》、《只是孩子》、Leonard Cohen的《我是你的男人:李歐納.柯恩》放在架上,希望有空把他們的故事看一看,也許讀書會上我能講一點點也好。結果不如預期,每本書翻了讀了前面幾頁後都放手,讀不下去,在網路上找了他們的音樂來聽,有些旋律是熟悉的,但對於繼續看書並沒有幫助,我看得很吃力,索性放棄了。後來想通原因:強扭的瓜不甜。太刻意、不是興趣的閱讀,會有障礙,要真的對味的書才有辦法讀完,幾位大師畢竟離我很遙遠,不是從心裡長出來的東西,要短時間投入就領會是很難的。

突然懂了自己以直覺所下的標題:「我熱愛的搖滾樂」,重點不是搖滾樂三個字,重點在於「我熱愛」。熱愛本身,就是搖滾精神的一部份,如果要找一本書,我應該從熟悉的領域去找。

在安書宅裡面,與我最相關的搖滾樂,就是5月份才從台中合樸市集直接跟老朋友阿達帶回來的農村武裝青年樂團第3張專輯:《幸福在哪裡》,和他們寫的書《農村武裝青年和他們的朋友》,我把歌曲反覆聽,書也重讀一遍,一堆熟悉的場景,好幾個共同朋友,如果要講能熱血沸騰的搖滾故事來呼應,非它莫屬。

阿達的第一句話就寫:

「曾經我跟許多玩團的年輕人一樣,擁有滿腔熱血的搖滾夢,期望有朝一日能站在萬人崇拜的搖滾舞台上,激情渲染著搖滾吶喊。2007年農村武裝青年誕生,我恰巧站上街頭抗爭的舞台,用憤怒歌唱正義與革命的土地之歌。」

台下的人情緒高亢,一起吶喊舞動,但台上唱歌的他卻開始懷疑,如果搖滾樂可能改變世界,難道就只是在台上喊口號嗎?他體會到舞台其實是一道階級的關卡,有太多人無法上台,不能到現場,甚至沒機會看到任何演出。

「我漸漸明白,我要的搖滾樂不是英雄式的姿態,而是回歸人間的生活,我跟土地上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有人是工人、農夫、老闆、計程車運將,我是創作歌手就這樣。而我創作著土地與人民的歌,就應該讓社會中每個角落的每個人都有機會聽到我分享的音樂。」

忍不住想回應這段說:對,我也是,我是書店工人這樣。

其實我跟阿達很像,10年前我們之所以認識就是因為關心農業關心土地,同時期進到合樸市集當志工,之後經常在一些街頭抗議的場合相遇,他助唱,我採訪紀錄。後來他們樂團到處走唱,我跑來澎湖開書店,是因為我們想促成更多人關心社會,所謂回歸人間的生活,把理想放進日常去實踐。

他們環台走唱到花蓮的日初公社,寫了一段與黃瑋傑的共同經驗:「我們都覺得實地走訪受害的地區,和通過媒體掌握訊息,差異實在太大:媒體往往只想抓到衝突的畫面,而政府一貫手段是激化弱勢兩方的對立。」

這些年我們都看了好多社會運動,身邊不乏衝撞體制而傷痕累累的朋友,久了卻是無力感,到底能做什麼呢?

「音樂做為一種載體,是他的介入方式,通過演出,分享歌曲背後的在地故事,抵抗媒體的片面之詞,與政府的刻意掩飾。」阿達寫瑋傑,其實也是他自己。

對安書宅來說,除了陳綺貞之外,黃瑋傑是另一個自己送上門來的音樂人,在她之前就來辦了迷你演唱會,是第一個擠爆小書店的歌手,我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阿達的書裡,世界果然小。他們的話也把我打回原形,書店是我的介入方式,通過文字,我想呈現不同的社會聲音。

阿達說:

「如今搖滾精神對我而言就是生活,自然而然的活在人間裡,這裡的每個人都教會我許多事,他們在自己的崗位上做自己的事。這些人、這些事常常感動我,讓我看見台灣底層與常民生活的力量,這股力量更回饋在我音樂創作的養分上。」

開書店5年了,到底目的為何,一直沒有明確的答案,我不是為了提供閱讀體驗而已,我有自己的根源之處。兩場搖滾讀書會下來,隱約明白,如果說搖滾樂是從社會許多不起眼角落長出來的,那書店也是,兩者的獨立精神是一樣的,搖滾創作者用音樂發聲,書店用書說話。

我突然想明白自己的初衷——不管在哪裡,不管對居民或遊客,就是希望書店和書的存在能讓大家更關心社會。所以,那天賣掉一張講社會議題的音樂專輯才會那麼感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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